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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村六日談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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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村六日談(九)

游行一開始,村北面便傳來一陣震動,而後在一片小山坡前,土地轟然塌陷,生長出來一棟廟宇。

廟宇以漆黑的磚石搭建,飛檐與橫柱上雕刻著面目猙獰的兇物,正門大開,細密的塵土於空中飛舞,幽幽黑暗中躺著一具巨大的棺槨。

此時廟宇附近沒什麽人,村民們都在參加熱烈的游街儀式,待隊伍自村頭行至村尾,才會在夜幕將至時抵達廟門。

玩家們沒費什麽力便放倒了零星幾個村民,卻忌憚於廟宇裏濃稠的陰影,於門口躊躇。

高度疑似BOSS老巢。

猶豫片刻,張浩揮手拂散面前的灰塵,回身向眾人:“是不是太冒險了,要不我們再……”

一轉眼,許蔚將鏟子扛在肩上,大搖大擺地跨了進去。

其他人:“……”

興許是五十年現世一回,廟內的衛生狀況不太好,還有些陳年血汙與可疑汙漬,內部空間也不大,單是中間的大棺槨便占了三分之二。

據村民所說,祭祀都是在廟外進行,鮮有人會直接靠近老祖宗,這是大不敬。

可厚厚的灰塵下,許蔚卻發現了極淺淡的印記,像是被衣角拂過,又或是誰在遮掩腳印時粗心漏了一處。

有人提前進來過?

可廟宇是五十年開啟一次,之前都隱藏在地底下,莫非方才已有人守在附近,待一現世便捷足先登?

她不動聲色,向其他人示意:“開始吧。”

開棺。

已封存的棺槨並不那麽好開,饒是經歷了千年的光陰,這廟宇卻仿佛有隔絕時光的魔力,使其堅硬依舊。

忙活了大半天,仍是打不開。

呂前已經從初來時的畏懼變得不耐煩:“這玩意弄不開,鐵鏟子哪能用來撬棺材!”

許蔚則一直在打量廟內的布置。

十分簡樸,除去必要的蒲團、供桌之外,什麽也沒有,家家戶戶都立著的神牌、神像也無。

這裏顯得很空寂,一進來也並未感覺到惡意與窺伺。

就像個普通的廟宇,唯一的區別是能從土裏冒出來。

讓她在意的是游行活動的路線——每個五十年村民們都如今日這般沿著固定的村路一來一回,再到達既定的神廟門口。

這意味著,每一次廟出現的位置也是固定的。

她騰地冒出另一種想法。

如果只是機械裝置,再輔以提前準備的話,人力也能做到。

她快步走向方才註意的印記處,俯下身尋找。

因為敬畏,幾乎不會有村民貿然進廟,更別提在棺槨附近一頓摸索。

有人趁著廟門方啟之時溜了進來。

或者……溜出去。

她在棺材底部摸到了一個嵌套於其間的凸起,觸感有些像鐵。

她嘗試性地推動鐵塊,棺材裏面猛然震動,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往外撞。

“我去,什麽動靜?”呂前嚇得躲在張浩身後,“起屍了?”

許蔚咬著牙將鐵塊一推到底。

“嘎吱——”

原本嚴絲合縫、眾人撬了半天也撬不開的棺材蓋居然自動打開了。

眾人幾乎是警戒般後撤,防備著隨時將臨的襲擊。

較之警惕的其他人,許蔚頗為大膽,她起身拍了拍灰,幾步靠近,直直望進棺材裏。

空的。

沈黑的棺槨底部空空如也,甚至有些幹凈。

被村民們狂熱祭拜了千年的越祖神連屍首都不存在?

“神”是一場騙局?

呂前震驚得說不出話來:“沒,沒有……”

“別想太多,”許蔚探身進棺材裏,視線掃過隱匿的角落,伸手撚出一根斷裂的紅繩,“之前屍體應該在這裏。”

紅繩也上了些年頭,磨損痕跡重。

她揚起撚繩的手掌,借著並不算明亮的日光打量。

與她在墳塋小男孩身上得到的那塊木牌所系紅繩差不多,與村長的那塊,也差不多……

線索如絲縷般攀織。

她再次四處摸索起來:“找找,可能還有機關。”

眾人在神廟裏翻找。

很快,路樊野在供桌的某個桌角下找到一塊顏色有異的地磚,上面的灰塵似乎比其他地方要少一些。

輕輕按下,齒輪的聲音立刻從地底響起,整個神廟都陷入了小範圍的震動,塵土大片大片從橫梁上抖落,空氣裏一時擠滿了細小的灰塵顆粒。

“咳咳咳,咳咳……”陳雨捂著嘴猛扇風,“我算是知道為什麽一進來這麽大灰塵了。”

她話音未落,神廟的抖動忽然加大,像是地震般震顫著,眾人居於其中差點站不穩腳跟,緊接著,大地傳來一聲爆響,神廟也跟著一震。

“轟!”

伴隨著游行開始升起的神廟塌陷回了地底。

大門口驟然封死,距地底十米深的土墻將光線全部鎖死,廟內一時間陷入寂靜。

半晌,陳雨抖著嗓子開口:“有,有人還活著嗎……”

另一邊響起氣急敗壞的回應:“想什麽呢,你死了我也不會死!”

是孫一。

其他人仿佛被她的這聲尖利回懟喚回了神,紛紛回應。

“好險,大家都沒事,找一下有沒有出口。”

“不對,大佬呢……路樊野呢?他們怎麽沒說話?”

神廟失控下墜的時候,許蔚就在棺材邊,一時失重下意識扶住了棺材,沒成想身體隨著下落的慣性沒站住,直接滾到了棺材裏。

路樊野當時就在她旁邊,幾乎是第一時間摟住了她,一起掉了進去。

棺材夠大,躺三個人都綽綽有餘,二人還沒來得及起身便不知觸動什麽機關,棺底一空,順著突然出現的臺階滾了下去。

許蔚第一反應是護住路樊野暴露在外的後腦勺,哪知對方也艱難地騰出一只手護住她的。

身體撞擊在堅硬的石板上生疼,好在臺階不長,滾動很快便停止。

背包欄裏有在中轉站準備的手電筒,許蔚立刻召喚出來,照亮周圍。

一個由石磚堆砌成的通道,樓梯順著方才棺材的位置下來幾米,左側是一道微掩的小門。

她走上臺階,嘗試性地聽了一會外面的動靜,又敲擊臺階,仍沒得到其他人的回應,只好作罷。

路樊野立在小門旁,用手電光照射門內。

下面太黑了,手電筒的光亮只能幫助他們粗略地觀察四周,卻完全無法判斷方位,倘若黑暗裏有什麽東西蟄伏……

他眉頭緊鎖。

許蔚幾步下臺階,熟練地握上他的五指,掌心幹燥而溫暖:“走吧,反正都下來了,回也回不去。”

他的眉心略微舒展一些,擡手以電筒的光照亮腳底:“我照近處,你照遠處。”

“好。”

身處於地底數十米深的地方,陰冷、潮濕,周身黑暗濃稠如墨,且極有可能仍在BOSS的巢穴中,一切充滿了未知。

許蔚有些許戰栗,但隨之而來的興奮卻差一點席卷了理智。

躍躍欲試。

她難耐地忍下心中渴求,不想讓莫名的情緒再次影響思緒。

黑暗中只有兩人的腳步聲,一步一步,像踏在人的神經上。

“還好嗎?”她連聲音都在興奮地發抖。

路樊野沒有說話,掌心再次蔓延開來的涼意回答了她。

在涼意的刺激下,許蔚找回了些理智,耐著性子與他向前。

走了很遠。

這個甬道無比長,像是挖通了整個村子,從北邊的山坡一直通向另一端。

會是哪裏?

別讓她失望。

甬道終於走到了頭,隱隱的光亮自拐角處傳來。

許蔚迫不及待地拽著路樊野跑了過去。

急促的腳步聲在分外寂靜的甬道裏十分明顯,拐角附近也回應般傳來細微的響動。

對方有些慌亂。

“找到你了!”

她猛地跳出甬道,掏出匕首跳向前方。

“砰!”

“咦?”許蔚詫異。

已過花甲之年的老人頭壓在書案上,雙手被反制於背,本握著的筆桿在筆記本上滑出一道黑色的細線。

旁邊,黑白電視機正播放著幾十年前的老舊戰爭片。

這仍然是個甬道,卻被裝點成了起居室,沙發、電視、書桌、床,還有村子裏久違的電燈。

老人的身體很虛弱,亦或是到了大限將至的年紀,被壓在身下也只能發出細微的呻/.吟。

許蔚松開手,撈起他的筆記本掃一眼。

字寫得歪歪扭扭,即便是在電燈下也看不太清內容,時間倒是記得清楚,居然是一月一記。

“柒月貳十叁,母去世。陸月壹十壹,父送飯,姐爭。伍月叁拾,母病,無藥。”

十分簡潔的記事,涉及了三個家庭成員。

“這個月的還沒寫完,我看看。八月伍,祭祀……兩個字都寫錯了,祭祀開始,準備開門,”許蔚讀到這挑了挑眉,“開什麽門,這是什麽暗語嗎?”

老人趴在桌上裝死。

對方不理人,許蔚也沒在意,在這小小的一居室轉悠。

即便是來到這裏,她也仍未感覺到一丁點的窺伺,老人更是實打實的孱弱。

這條甬道封死了,再沒有通往其他地方的去處,但她並不相信地底下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困住一個行將就木的人。

一定還有別的路,通往她的目的地,而這路的開口,與眼前的景象有關。

許蔚突而回身,打了老人一個措手不及。

她眼含探究,望著面前與村長七八分像的面容。

“你是誰?”

“村長的父親?還是……他的孩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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